瓦格纳兵变24小时
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全球都被普里戈任和他领导的瓦格纳惊呆了。这支普京手里最尖锐的矛，矛头差点儿刺向了莫斯科，而正当世人震惊不已，局势又出现了光速反转。惊心动魄的24小时，消息铺天盖地、狂轰滥炸，来龙去脉究竟如何？对未来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今天我们来细细梳理。
01
当地时间6月23日周五晚间9点15分，在俄乌冲突中因为夺取巴赫穆而声名显赫的俄罗斯瓦格纳雇佣兵公司负责人普里戈任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了一段视频采访，震惊了全球。在这段采访中，他将矛头直指俄罗斯国防部部长绍伊古和俄军总参谋长、俄方特别军事行动总指挥格拉西莫夫。
瓦格纳雇佣军负责人 普里戈任：
“2012年绍伊古当国防部长后，军队什么事也不干，在绍伊古手下的这些士兵已经不再作为人存在了，因为他们完全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他现在对俄罗斯国防部系统是一种愤怒和公开的指责，在特别军事行动中，人浮于事，表现得非常不给力，在战争中没有发挥军队应有的作用。”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金灿荣：
“他和绍伊古、格拉西莫夫总参谋长矛盾比较大，他觉得和普京关系很好，很信任他，所以他也打着‘清君侧’的名义。”
更让人震惊的是，普里戈任在采访中反驳了俄罗斯官方2022年的“特别军事行动”是为了防止来自乌克兰攻击的说法。在他看来，俄方在战争开始时宣布的乌克兰的“去军事化 “和 “去纳粹化”，只是讲给外界的“漂亮故事”，在视频中，他暗示总统普京，在俄乌冲突中被身边的富商家族操纵，被国防部欺骗。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他认为俄国防部、情报部门，甚至是总参谋部，把普京的信息屏蔽掉了，所以让他看不到真正的战场、战局、前景，所以把俄罗斯拖入了一个难以实现的，或者是拖入了一场地缘政治泥潭中无法自拔。”
根据普里戈任的社交媒体发布的信息来看，真正让他破釜沉舟与俄政府撕破脸的是俄罗斯军方对俄罗斯南部罗斯托夫地区瓦格纳营地进行了火箭袭击。普里戈任称国防部长专门抵达罗斯托夫，执行摧毁瓦格纳私人军事委员会的行动。他发誓要为军队“摧毁”他的部队报仇。
是否如普里戈任所说，俄军袭击了瓦格纳营地，外界不得而知。但根据发布的视频来看，画面中只有破碎的树木和燃烧的壕沟，并未看到伤亡的人员。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罗斯托夫在后方而不是俄乌前线，如果在前线还有误击的可能性。在后面出现炮击事件的话，就完全是有意而为的，所以这个事情就乌龙了。但能看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俄军和瓦格纳集团爆发了军事上的摩擦，甚至是一种军事上内讧。”
真相尚未到来，但是普里戈任与俄国防部和克宫的舆论战迅速铺天盖地的在网络上针锋相对起来。也就是在普里戈任发布视频12分钟后，晚上9点27分，俄罗斯国防部迅速否认袭击瓦格纳，并称这些言论“与现实不符”，这是瓦格纳的“挑衅”行为，普里戈任则回应，他的部队现在将采取行动惩罚绍伊古，并敦促俄军队不要进行抵抗。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国防部迅速否认了瓦格纳集团关于炮轰军营的各种指责。无论是谁先开第一枪，总之俄国防部和瓦格纳集团确实存在着内部的军事摩擦，带来的是俄罗斯内部政治上的风险上升。”
02
尽管普里戈任一再强调自己带领的瓦格纳雇佣军所采取的行动不是军事政变，是正义的游行。但6月23日晚上十时许，俄联邦安全局调查局，根据联邦刑法典第279条有关组织武装叛乱事实，对普里戈任进行刑事立案侦查。俄罗斯总检察长办公室宣布，将以组织武装叛乱罪对普里戈任提起刑事诉讼。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金灿荣：
“一旦矛盾导致了叛乱，那么对普京来讲也没有退路，必须强力压下去，因为他一退，一显示软弱，就全盘皆输，整个战线就崩溃了，所以必须要有非常强硬地表态。”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 滕建群：
“用叛乱的名称其实也是中央政府、特别是国防部方面需要做的一件事，先把它安上一个名字，至于最后能不能定罪，要看普里戈任接下来的反应和采取的行动。”
当地时间6月24日凌晨，瓦格纳近3万名雇佣军从乌克兰战场进入了紧邻顿涅茨克州的俄罗斯城市罗斯托夫。上午七时许，普里戈任对外声称，瓦格纳武装力量已经控制了罗斯托夫地区俄罗斯南部军区指挥部以及包括机场在内的军用设施，但俄军执行战斗任务的飞机起降不受影响。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包围司令部，实际上也显示出普里戈任在处理这个事件上，还是留有政治上余地的，避免发生大规模的交火和流血。”
瓦格纳在社交媒体表示，23日夜间，他们在前往罗斯托夫行军途中，遭到俄军武装直升机射击，瓦格纳使用防空武器击落了来袭的俄军直升机。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普里戈任的这次兵变，并不是简简单单地造势、装样子，而是真的要给俄军一些颜色，所以他公开地表示，如果俄军继续派直升机的话，他们还会击落。”
6月24日上午，罗斯托夫州州长戈卢别夫发布消息称，普里戈任正与俄国防部副部长叶夫库罗夫和副总参谋长阿列克谢耶夫进行了简短的交谈，根据网络上流传出的一段视频可以看到，双方会面地点在俄南部军区总部。谈话中普里戈任态度强硬，他希望国防部长绍伊古和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前来，否则他的部队将封锁罗斯托夫，向莫斯科进发。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普里戈任从政治上觉得自己可以和格拉西莫夫或者绍伊古平起平坐，他希望和俄政府方面进行对话的人级别越来越高。因为俄方派出的政府军是国防部的副部长，说明了这个级别还没有达到其政治上的预期，所以他说要提高级别。”
也就是在普里戈任与俄国防部官员交涉期间，瓦格纳一支大约120辆的车辆编队正在沿着M4公路向沃罗涅日方向北上，进军莫斯科。路上，编队遭到俄军发动的空袭，一架米-8武装直升机被瓦格纳击中后迫降，当天瓦格纳向北挺进了约560公里，控制了沃罗涅日多个军事设施。随后，装备编队继续开赴利佩茨克州，剑指莫斯科。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 滕建群：
“带领25000名瓦格纳战士向莫斯科进军的话，可能就是叛国罪。”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普里戈任试图希望搞这样一种国内的政治行军，然后向莫斯科施压，向普京施压，或者是对绍伊古、格拉西莫夫做某种惩罚。可能也是他对开火炮击瓦格纳营地事件做一定的交代。”
得知消息的普京在克宫一号楼办公室内迅速研究应对的方案。当地时间6月24日上午10点，普京发表了5分33秒的电视讲话，他表示，在特别军事行动期间，任何恩怨都应该放在一边。普京将瓦格纳雇佣军集团的武装叛乱定性为叛国行为，是不合理的野心和个人利益导致的背信弃义。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普京的发言一分为二，首先承认瓦格纳集团在巴赫穆特、顿巴斯之战中所付出的功劳，肯定了巴赫穆特战事在作战中的贡献，把巴赫穆特的瓦格纳战士称为英雄。另一方面，他也采取了分而治之的策略，凡是跟着普里戈任的人，将会受到司法审判，而交枪不参与反叛行动的战士，仍然会受到英雄的待遇，俄军采取软硬两手来处理这个事件。”
面对普京的讲话，瓦格纳雇佣军集团在社交账号上强硬回应。
瓦格纳雇佣军负责人 普里戈任：
“对于背叛祖国，总统大错特错。我们是祖国的爱国者，我们不希望这个国家继续生活在腐败、欺骗和官僚主义之中。”
03
作为俄乌冲突中立下了赫赫战功的瓦格纳雇佣军的创始人，普里戈任本应继续效忠国家，为俄罗斯在战场上取得更大的优势，但为什么突然倒戈，让人不解。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战斗中他领导的瓦格纳集团表现很好，所以他在俄罗斯社会得到了一定的政治认可，也有一部分的民众认可他的政治忠诚。但另一方面，普里戈任出身相对低微，还有很多犯罪经历。像军事雇佣公司，是在灰色地带运作的，在合法与不合法之间，所以他在政治上上不了台面。”
在社交媒体上，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俄军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俄军中央军区前司令、俄罗斯陆军现总参谋长拉平上将等高级将领，都曾因为俄乌冲突中的表现，多次被普里戈任指责。
瓦格纳雇佣军负责人 普里戈任：
“你们可是国防部啊，你们没有采取任何进攻的措施。”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瓦格纳集团确实比俄军打得好，普里戈任有批评俄国防军和俄方国防部这些高官的资本。”
此前就有媒体传出普里戈任和国防部长绍伊古两人在战场指挥和军需物资供应方面，出现了意见分歧。今年5月，巴赫穆特激战正酣，普里戈任因为缺乏弹药，向俄国防部讨要未果，曾声称将瓦格纳撤出巴赫穆特，以此威胁俄国防部提供更多的武器装备。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没有弹药，对于任何一个部队来说都是在自杀，瓦格纳集团在后勤补给上，认为俄国防部有意给它穿小鞋。普里戈任甚至在互联网媒体上公布了瓦格纳战士阵亡的照片、尸首，说由于俄国防部在弹药供给上不给力，导致他们在前线打不了仗，甚至遭受很大的战斗损失，公开进行施压。”
有媒体分析认为，瓦格纳雇佣军与俄国防部之间的矛盾积怨已久。俄乌冲突开始后，瓦格纳表现十分抢眼，久攻不下的巴赫穆特在持续9个月的血战中被瓦格纳占领，这支雇佣军团在战场上的成绩让俄国防部黯然失色。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 滕建群：
“瓦格纳集团有很多职业的老兵，甚至还有一些从监狱里捞出来的罪犯。他们往死里打，争取立功，争取拿到更多的好处，所以不管是在马里乌波尔、利西昌斯克、还是在巴赫穆特地区，瓦格纳集团的这些士兵打得都非常神勇。”
早在6月10日，俄罗斯国防部宣布，所有参加战争的志愿队伍都必须要在7月1日前与国防部签合同，统一归属国防部指挥，才能作战。普里戈任明确拒绝了合同签署，在他看来，这意味着自己的指挥权力将被架空。但不签合同，瓦格纳雇佣军要么被解散，要么处于非法状态，更重要的是今后他们可能不会获得国防部的武器和资金支持。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签署雇佣军合同，意味着它要从一个相对独立的军事集团，变成隶属于国防部、俄总参谋部直接领导的组织，所以瓦格纳集团的老板是不愿意隶属于绍伊古、俄国防部、总参谋部的指挥体系的。”
04
普里戈任公开表示瓦格纳绝对完全从属于俄罗斯联邦和最高统帅的利益，其强硬态度，充满了对俄国防部的挑衅。
矛盾不仅来自指挥权的归属。早前，在瓦格纳攻下巴赫穆特，撤出战场休整的过程中，他们发现，在向后方撤离的道路上，多个地点被布下了地雷和各种爆炸装置，包括几百枚反坦克地雷和几吨炸药。在普里戈任看来，这是俄军的稳固控制区，显然不会是乌克兰军队干的。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确实有很多蹊跷，瓦格纳集团跟俄国防部和总参谋部之间的合作有问题，俄军在战场上布雷，原则上是要相互通报的，但也不排除出现一些漏报、遗报的情况。如果是说专门要防止瓦格纳集团撤退而布雷的话，这个可能性还是不大的。”
瓦格纳与俄军的兵戎相见也不止一次。此前，在巴赫穆特当俄军溃退导致瓦格纳侧翼面临乌军威胁时，普里戈任也曾下令瓦格纳射击溃败的俄军。
也就是在全球都在关注瓦格纳进军莫斯科的态势进展时，事件却迎来了戏剧性的一幕。当地时间6月24日，傍晚七时许，普里戈任突然发布音频声明，声明表示，瓦格纳行军到距离莫斯科约200公里范围的距离时候，决定调转方向，返回营地。
一场叛乱戛然而止，源于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的从中斡旋。卢卡申科与普里戈任的私交超过了二十年，事件发生后，他向俄方提出参与调解。在普京的协调下，卢卡申科与普里戈任举行了会谈，会谈持续了近一天，双方就停止在俄罗斯领土上发生流血事件达成了协议。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金灿荣：
“卢卡申科和普里戈任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个人关系也不错，而且作为一个比较典型的第三方，他出来说说话是合适的。俄罗斯联邦允许普里戈任到白俄罗斯，也不追究他的叛乱责任。”
当地时间6月24日晚上十时许，瓦格纳集团车队开始从俄罗斯南部军区司令部建筑附近区域撤离，回到他们的野战营地。俄政府表示，不会起诉参与兵变的士兵，而没有参与兵变的士兵可以有机会获得国防部正式编制。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首先是保障了他的安全，保障了其经济利益，然后又给了一个出路。虽然普京说了很多狠话，最后在卢卡申科的斡旋下，也没有出现大的流血。”
随后，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宣布，针对瓦格纳集团负责人普里戈任的刑事立案将被撤销。外界认为，普里戈任用自己对瓦格纳的控制权，换取了他与瓦格纳的安全。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从司法程序上的角度看，对于普里戈任的指控取消了，他就没有官司，没有入狱的风险了。”
瓦格纳24小时兵变背后，尚有太多谜团仍待解开，但摆在俄罗斯面前的问题是当事件平息后，俄罗斯内部的政治、军事体系会否面临震荡，而战争又何时能够结束。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短期之内俄乌战场上是僵局态势，但从中长期来说，最能战的部队，如果从俄军战斗序列中退出的话，俄军再想发动大规模的军事上的反攻，或者是更激烈一点的巷战的话，就需要投入更多的力量。”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 滕建群：
“对于普京政府的政治地位也会带来冲击，毕竟它已经暴露出俄罗斯国内对于在乌克兰方向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不同的声音。普里戈任他只是一个代表人物，它这种影响应该是两方面，在战场上不太可能左右俄军的作战行动，但是在俄罗斯国内不管是对政治，还是安全都会带来巨大冲击。”
一位记者在瓦格纳撤退后写到：我不认为普里戈任会安静地退休，他不是一个会消失在黑夜中的人。
普里戈任曾是普京最得意的一枚棋子，而这惊心动魄的一天里，外界竟然分辨不清他究竟是颗白棋还是黑棋。他的矛头到目前为止也始终没有对准普京，哪怕普京在公开视频中骂他背后捅刀。江湖真真假假，普里戈任也少不了演技，不到最后一刻，谁也猜不透这剧情是不是还会有反转。